先秦兩漢
《論語》仁學體系新詮
發(fā)表時間:2020-08-15 17:24:25    作者:韓星    來源:《黑龍江社會科學》,2020年第2期
【摘要】孔子思想主體是仁學。本文以《論語》文本的解讀試圖重建孔子仁學體系。“仁”是人之為人的本質(zhì),既是仁是人之為人的底線,又是人之為人的最高境界。“形而中之謂仁”,仁通形上形下。內(nèi)圣外王“仁”以貫之,“仁”的終極境界是圣與王結(jié)合的圣王境界。“仁”的實踐方式是“下學上達”,實踐途徑是“忠恕之道”。“愛人”也是實踐仁的基本途徑。孔子的“一貫之道”是“仁”,“仁”在孔子的思想體系中居核心、包諸德、合天人、貫內(nèi)外,通透于其個體生命的成長之中,造就了至圣的人格境界??鬃?ldquo;仁學”為傳統(tǒng)儒學奠定了基本規(guī)模和詮釋方向,對今天重建新儒學思想體系具有正本清源,返本開新的意義。
 
  長期以來人們在對解讀《論語》時,受《公冶長》篇“子貢曰:夫子之文章,可得而聞也。夫子之言性與天道,不可得而聞也”這段著名文字的影響,認為孔子思想主要是一種人倫道德之學,缺乏性與天道的形上層面。還有,黑格爾說:“我們看到孔子和他的弟子們的談話(按即“論語”——譯者賀麟注),里面所講的是一種常識道德,這種常識道德我們在哪里都找得到,在哪一個民族里都找得到,可能還要好些,這是毫無出色之處的東西。孔子只是一個實際的世間智者,在他那里思辨的哲學是一點也沒有的——只有一些善良的、老練的、道德的教訓,從里面我們不能獲得什么特殊的東西。西塞羅留下給我們的《政治義務(wù)論》便是一本道德教訓的書,比孔子的書內(nèi)容豐富,而且更好。我們根據(jù)他的原著可以斷言:為了保持孔子的名聲,假如他的書從來未曾有過翻譯,那倒是更好的事。”黑格爾眼中的孔子只是一個實際的世間智者,算不得一個哲學家。
 
  黑格爾讀過《論語》的德文譯本(耶穌會士所譯),他把《論語》與西方歷史上一些思想家的著作做比較,給予這樣的評價。他對《論語》的認識只是憑不嚴謹?shù)淖g本,只看到了那零散的道德教訓,而沒有觸及《論語》思想深層,未能從整體上把握《論語》的思想結(jié)構(gòu),造成了對《論語》思想的誤解和貶低,需要我們正本清源,重新詮釋??鬃拥乃枷氩┐缶?,其主體是仁學。徐復觀先生說:“《論語》一書,應(yīng)該是一部‘仁書’,即是應(yīng)用仁的觀念去貫穿全部《論語》,才算是真正讀懂了《論語》”。本文通過《論語》文本的解讀試圖重建孔子的仁學體系。
 
一、形而中之謂“仁”
 
  何謂形而中?形而中是有學者在分析批判西方形而上學的基礎(chǔ)上,根據(jù)在《易傳》“形而上者謂之道,形而下者謂之器”提出來的。徐復觀說:“《易傳》中有幾句容易發(fā)生誤解的話,‘形而上者謂之道,形而下者謂之器。’這里所說的‘道’,指的是天道,‘形’在戰(zhàn)國中期指的是人的身體,即指人而言,‘器’是指為人所用的器物。這兩句話的意思是說在人之上者為天道,在人之下的是器物,這是以人為中心所分的上下。而人的心則在人體之中,假如按照原來的意思把話說全,便應(yīng)添一句‘形而中者謂之心’。所以心的文化、心的哲學,只能稱為‘形而中學’,而不應(yīng)講成形而上學”,于是他提出了介于形而上之謂道與形而下之謂器之間的“形而中者謂之心”,并進一步提出了以“心的文化、心的哲學”為主體的“形而中學”。
 
  龐樸把天為三種:物質(zhì)的天(天空、大自然),精神的天(主宰、至上神),以及本然的天,“分別為形而下的、形而上的和形而中的”天。鞠曦認為古人把世界分為形而上與形而下,是由于人掌握了易道,并以卦為形式推定的,那么,卦為道、器之中,便有形而中者謂之卦。他解讀“形而上者謂之道,形而下者謂之器”云:“‘形’是主體推定存在的方式,由此推定‘形而上’的存在是‘道’,‘形而下’的存在是‘器’。那么,人作為主體推定了‘形而上’與‘形而下’,主體對應(yīng)于‘形而上’和‘形而下’,其自身的邏輯即是‘形而中者之謂人’。”林樂昌認為張載的“形而中”指其體系中的價值觀乃至境界觀層次,具有“通天貫地”的特點:“通天”,指“仁”“孝”“禮”等人文價值都有其宇宙本體論根源和宇宙生成論根源;“貫地”,指“仁”“孝”“禮”等人文價值能貫通于實世界,能夠?qū)ΜF(xiàn)實世界發(fā)揮直接的引領(lǐng)作用。
 
  筆者認為形而中源于歷史久遠的三才觀念。三才即天地人,三才之道即天道、地道、人道,人居中而立,天道猶形而上,地道猶形而下,人道猶形而中,這樣就形成了儒家以人道為本的人文主義思想體系。儒家是人文主義的思想體系,但不是人類中心主義,而是尊天重地前提下確立人的主體性的人文主義。這種主體性集中地體現(xiàn)在儒家“仁學”上。
 
  就人道為本來說,《中庸》等經(jīng)典載孔子說:“仁者人也。”“仁”是人之為人的本質(zhì),既是仁是人之為人的底線,又是人之為人的最高境界。故孔子一方面說“若圣與仁,則吾豈敢?”(《論語·述而》)“仁”似乎遠在天邊,高不可攀;另一方面又說:“子曰:“仁遠乎哉?我欲仁,斯仁至矣。”(《論語·述而》)“仁”似乎近在眼前,當下即是。雖遠猶近,雖高卻卑。高遠至天地宇宙,近卑在百姓日用。
 
  北宋張載也說過:“仁者人也,當辨其人之所謂人。”(《張子語錄·語錄中》)宋儒真德秀說:“人之所以為人者,以其有是仁也,有是仁而后命之曰人,不然則非人矣。”(《西山真文忠公文集》)仁是人之為人的本質(zhì),區(qū)分人與非人的基本標準。正因為如此,《孟子•盡心上》說:“仁也者,人也;合而言之,道也。”所謂仁,意思就是人。人和仁結(jié)合起來,就是就是儒家之道——人之為人之道。朱熹《孟子集注•盡心上》注曰:“仁者,人之所以為人之理也。然仁,理也;人,物也。以仁之理,合于人之身而言之,乃所謂道者也。”仁是人之為人的根本道理,一個人具有仁心仁德,從算得上是人,不然不成其為人。
 
  人道的基本內(nèi)容是仁、義、禮、智、忠、信、恭,寬,信,敏,惠等這些核心價值觀,而“仁”是其中核心之核心,統(tǒng)攝并包含其他價值觀,即所謂“仁”是全德。孔子把一切好的德行都統(tǒng)攝在“仁”之中,一切壞的德性則排除在外。“子張問仁于孔子??鬃釉唬?lsquo;能行五者于天下,為仁。’‘請問之。’曰:‘恭,寬,信,敏,惠。恭則不侮,寬則得眾,信則人任焉,敏則有功,惠則足以使人。’”(《論語·顏淵》)孔子認為,一個人走上社會,如果能夠踐行恭、寬、信、敏、惠五種品德,就是在踐行仁道。
 
  《語·陽貨》宰我問:“三年之喪,期已久矣。君子三年不為禮,禮必壞;三年不為樂,樂必崩。舊谷既沒,新谷既升,鉆燧改火,期可已矣。”子曰:“食夫稻,衣夫錦,于女安乎?”曰:“安。”“女安則為之!夫君子之居喪,食旨不甘,聞樂不樂,居處不安,故不為也。今女安,則為之。”宰我出。子曰:“予之不仁也!子生三年,然后免于父母之懷。夫三年之喪,天下之通喪也。予也有三年之愛于其父母乎?”宰我不能行三年之孝,認為一年就夠了,孔子問他這樣做是否心安,他說心安,孔子批評他“不仁”,這比批評他不孝更為深刻,可以說抓住了宰我的命根??鬃訛槭裁磁u宰我“不仁”?原因就在于他忘卻了生下來長到三歲,然后才離開父母懷抱所蘊含的父母對子女的親情之愛,缺失了子女對過世父母應(yīng)該視死如視生的孝道,泯滅了子女對父母的應(yīng)有的親親之愛,就是“不仁”。
 
  馮友蘭先生認為:“《論語》所講的仁,有些是‘四德’(仁、義、禮、智)或‘五常’(仁、義、禮、智、信)之一,而居其首;有些是全德之名,包括諸德。”“作為四德之一的仁是一種道德范疇倫理概念”,“作為全德之名的仁,是人生的一種精神境界”,是“最高的境界——天地境界”。這就是說,“仁”的主體內(nèi)涵是人道,作為眾德之一是道德體系核心之核心;同時“仁”的最高境界上達天道,具有超越性,包括諸德,具全德之名。
 
  回到《論語》文本,我們可以梳理一下其中有關(guān)的道、德、天(命)、鬼神方面的內(nèi)容,就會發(fā)現(xiàn)這些觀念其實就是其思想形而上層面的展開,而這些觀念都或多或少與仁有關(guān)系?!墩撜Z·述而》載孔子曰:“志于道,據(jù)于德,依于仁,游于藝”,可以說是《論語》乃至整個儒家思想的綱要,集中體現(xiàn)了統(tǒng)攝形上之“道”、“德”與形下之“藝”的形而中之“仁”。何晏《論語集解》:“志,慕也。道不可體,故志之而已。據(jù),杖也。德有成形,故可據(jù)。依,倚也。仁者功施于人,故可依。藝,六藝也。不足據(jù)依,故曰游。”朱子注解說:“此章言人之為學當如是也。蓋學莫先于立志,志道,則心存于正而不他;據(jù)德,則道得于心而不失; 依仁,則德性常用而物欲不行; 游藝,則小物不遺而動息有養(yǎng)。學者于此,有以不失其先后之序,輕重之倫焉,則本末兼該,內(nèi)外交養(yǎng),日用之間無少間隙,而涵泳從容,忽不自知其入于圣賢之域矣。”江謙《論語點睛補注》:“道、德、仁、藝,只是仁耳。行之,謂之道;得之,謂之德;守之,謂之仁;取之左右逢源,著于事物,謂之藝。”
 
  可見,這里的“道”是形而上之道,是人之為人必須遵循的總原則、總目標,所以要志于道;“德”者得也,得道也,道體現(xiàn)在人身上就是德,德是人的一切行為的依據(jù);“仁”是人德性之本,符合于“仁”的行為才是道德行為,故依于仁;至于“藝”,即禮、樂、射、御、書、數(shù)六藝。道、德也就是仁道、仁德,道、德、仁三者相通而歸于仁,道、德是“仁”的形而上之維;“藝”是承載仁道、仁德的六藝,是“仁”的形而下之維。在這個意義上,完全可以說“形而中之謂仁”,故可通形上形下,即朱熹所謂“仁通乎上下。”后來歷代儒家大致就沿著這個脈絡(luò),以仁為核心,不斷傳承與發(fā)展孔子的思想,形成了一脈相承,博大精深的儒學思想史。
 
  孔子的“道”是指古代先王之道,即堯舜禹湯文武周公一脈相承的文化傳統(tǒng),它代表著儒家文化的價值理想和最高典范?!稘h書·藝文志》:“儒家者流……于道最為高。”孔子把道是放在一個不可動搖的最高地位的,要求“士人”必須作為“道”的擔當者、固守者。如“士志于道,而恥惡衣惡食者,未足與議也。”(《論語·里仁》)“君子謀道不謀食。耕也,餒在其中矣;學也,祿在其中矣。君子憂道不憂貧。”(《論語·衛(wèi)靈公》)“人能弘道,非道弘人。”(《論語·衛(wèi)靈公》)
 
  顯然,孔子把道視為一種不可輕易放棄的理想價值。這一理想價值是孔子從歷史文化中概括和提煉出來的,它不離百姓日用與社會人生,卻又能夠超越世俗具體利益,對社會具有裁定和評判的意義,因此也就成為儒者人生價值取向的根本依據(jù)。“孔子乃是在人人可以實踐、應(yīng)當實踐的行為生活中,來顯示人之所以為人的‘人道’;這是孔子之教,于一切宗教乃至形而上學,斷然分途的大關(guān)鍵。”這就是說,孔子是在人的生命實踐中顯示儒家的人道,孔子的思想與宗教神學和形而上學不同,成為中國文化與其他文化分途的大關(guān)鍵。
 
  在我看來,孔子的思想不是像西方哲學家那樣是人為地在斗室里構(gòu)建出來的,而是在自己生命成長、人格提升過程中,在性與天道的融合中完成的,所以它具有宗教神學和形而上學的維度,但不能簡單等同于宗教神學和形而上學,而是形成了中國思想形而中學的基本特質(zhì)。
 
  在西方文化中,“上帝”以其無限能力滿足人們的終極關(guān)懷需要。中國文化元典中有“上帝”,但從孔子人文轉(zhuǎn)向以后不再凸顯人格神的“上帝”,而“仁”卻蘊含了“天道”的神圣意蘊。在孔子那里,“天”的主宰意味在隱退,而更強調(diào)終極性的天“道”含義,故孔子說:“朝聞道,夕死可矣!”(《論語·里仁》)而孔子的“道”其實就是“仁道”,子曰:“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,不以其道得之,不處也;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,不以其道得之,不去也。君子去仁,惡乎成名?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,造次必于是,顛沛必于是。”(《論語·里仁》)孔子所謂“道”即是“仁”。所以“民之于仁也,甚于水火。水火,吾見蹈而死者矣,未見蹈仁而死者也。”(《論語·衛(wèi)靈公》)“道”可以超越生死,實現(xiàn)生命的終極價值,但又不是上帝,而是與人的生命最高境界合而為一的“仁道”,所以“仁”可以通人神、超越生死,化解死生困惑,可以說天道即仁道。
 
  正如牟宗三所說:“孔子的‘仁’,實為天命、天道的一個‘印證’”杜維明也認為:“如從實體的觀點看來,‘仁’就不僅是一個人的道德,而且也是一種形而上學的實在,……而且從形而上學的意義來看,這個道德的精神或‘仁’的精神按其本質(zhì)說是等同于宇宙的精神的。”
 
  禮、樂、射、御、書、數(shù)“六藝”就內(nèi)容而言是形而下的技藝,但有其形而上的依據(jù)即是道、德,其精神內(nèi)涵即是統(tǒng)攝形上形下的形而中之“仁”。這里僅就“六藝”中“禮”“樂”如何體現(xiàn)“仁”來說。
 
  首先,孔子一方面強調(diào)“人而不仁,如禮何?”(《論語·八佾》)視仁為為禮的靈魂;另一方面又云“射者,仁之道也”(《禮記·射義》),以禮為實現(xiàn)仁的條件?!墩撜Z·顏淵》顏淵問仁,孔子曰“克己復禮為仁,一日克己復禮,天下歸仁焉。”顏淵繼續(xù)問:“請問其目。”孔子回答說:“非禮勿視,非禮勿聽,非禮勿言,非禮勿動。”“仁”是人之為人的本質(zhì),由內(nèi)在的自我修養(yǎng)(仁),體現(xiàn)為外在的言行舉止(禮),內(nèi)外兼修,就能夠成為仁人。可以看出,孔子標舉的“仁”的境界很高,涵攝很廣,但是要通過自我的不斷修養(yǎng),踐行禮制,仁禮并建,相輔相成,互為支撐,在仁與禮的圓滿統(tǒng)一中實現(xiàn)“天下歸仁”的理想境界。
 
  其次,《論語·八佾》“人而不仁,如禮何?人而不仁,如樂何?”劉寶楠《正義》說:“《儒行》云:‘禮節(jié)者,仁之貌也。歌樂者,仁之和也。’禮樂所以飾仁,故惟仁者能行禮樂。”徐復觀認為,禮樂教化顯現(xiàn)了中華人文的深度,“樂”是“仁”的表現(xiàn),是美與仁的統(tǒng)一。他論述“樂”的本質(zhì)云:“孔子所要求于樂的,是美與仁的統(tǒng)一,而孔子的所以特別重視樂,也正因為在仁中有樂,在樂中有仁的緣故。”
 
二、內(nèi)圣外王“仁”以貫之
 
  從內(nèi)圣外王的角度看,在孔子的思想體系中,“仁”與“禮”對應(yīng),是其思想的兩大支柱,一是以“仁”為支柱的修己之學 ,二是以“禮”為支柱的治人之學 ,而以“中庸”為基本原理的“中和論”把這兩部分結(jié)合成了一個完整體系。“仁”是人的內(nèi)在品性,人生價值的源頭和根本,是屬于內(nèi)圣;外在之“禮”是以內(nèi)在的“仁”為依據(jù)發(fā)用于人生修養(yǎng)的禮節(jié)、生活實踐禮儀的和社會制度的創(chuàng)建,是屬于外王。這樣把仁與禮、內(nèi)圣與外王分言,但不能割裂仁與禮、內(nèi)圣與外王,不能把內(nèi)圣外王評價等列,二者的基本關(guān)系是仁主內(nèi)而禮主外,仁為本而禮為用。
 
  作為上達天道,全德之名的“仁”是本,實質(zhì)上是內(nèi)圣與外王的主體價值,其終極境界是實現(xiàn)圣與王完美結(jié)合的圣王境界,此即所謂“內(nèi)圣外王之道”的“道”的含義,是對古代“圣王”到春秋時期分裂后新的整合。仁不僅是道、理,也是心。“在理學家中,朱子就把仁看成只是理、道,他不喜歡拿心來說仁。但是孔子明明是從心來說仁,講仁而不牽涉到心是不可能的。仁是理、是道、也是心??鬃訌男闹膊话瞾碇更c仁就是要人從心這個地方要有‘覺’,安不安是心覺。仁心沒有了,理、道也就沒有了。”在孔子那里,“仁”是以天道為終極依據(jù)的人道的至高境界。它一方面推動人存養(yǎng)省察,向內(nèi)安頓心靈,內(nèi)在超越,達到“圣”的境界;另一方面,它推動人推己及人,惠及社會,向外踐行仁政,博施濟眾,達到“王”的境界。
 
  因此,本于“仁”,才可以“內(nèi)圣”,才會有“外王”。概言之,“內(nèi)圣”是“仁”所培育的精神修養(yǎng)的至高境界,“外王”則是“仁”在社會生活中的現(xiàn)實發(fā)用的最高境界,二者皆以“仁”為原則和根基,即“仁”貫通于內(nèi)圣與外王?!墩撜Z·憲問》:子路問君子。子曰:“修己以敬。”曰:“如斯而已乎?”曰:“修己以安人。”曰:“如斯而已乎?”曰:“修己以安百姓。修己以安百姓,堯舜其猶病諸!”劉寶楠《論語正義》云:“君子,謂在位者也。修己者,修身也。以敬者,禮無不敬也。安人者,齊家也。安百姓,則治國平天下也。……凡安人、安百姓,皆本于修己以敬。”對于一個有德有位的君子,修身為本,禮無不敬,才能治國、平天下。這顯然也是典型的內(nèi)圣外王,對此梁啟超論曰:“《論語》說‘修己以安人’,加上一個‘以’字,正是將外王學問納入內(nèi)圣之中,一切以各人的自己為出發(fā)點。以現(xiàn)在語解釋之,即專注重如何養(yǎng)成健全人格。人格鍛煉到精純,便是內(nèi)圣;人格擴大到普遍,便是外王。”錢穆先生也說:“仁者,自內(nèi)言之,則為人我相通之心地;自外言之,則為人我兼得之功業(yè)。”“仁雖本諸心,猶必見之事焉。”
 
  《論語·憲問》:子路曰“桓公殺公子糾,召忽死之,管仲不死,曰未仁乎?”子曰:“桓公九合諸侯,不以兵車,管仲之力也。如其仁!如其仁!”孔子不輕易對人許以仁,這里卻對管仲的外在功業(yè)許以仁,因為管仲九合諸侯,不以兵車,客觀上給當時社會帶來了和平穩(wěn)定。“因此我們清楚地看到,通過‘內(nèi)圣外王’的重構(gòu)秩序,是孔子最先為儒家創(chuàng)立的整體規(guī)劃。”自此以后,內(nèi)圣外王就成為儒家思想的基本結(jié)構(gòu)。
 
  《論語·雍也》記載子貢問孔子說:“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濟眾,何如?可謂仁乎?”子曰:“何事于仁,必也圣乎!”朱熹《論語集注》云:“仁以理言,通乎上下。圣以地言,則造其極之名也……言此何止于仁,必也圣人能之乎!”“仁”是貫通形上形下的道理,“圣”是實踐“仁”達到了人格境界的最高層次,即朱熹所謂“圣是行仁極致之地”。達到“仁”的極致當然是“圣”了,“不是仁上面更有個圣”??鬃舆@里說的,既是“仁”與“圣”的區(qū)別,也是“仁”的一般層次和最高境界的差異:“圣”實際也是“仁”,是最高境界的“仁”。
 
  鄭家棟說:“儒家哲學是仁學,而仁學在本質(zhì)上乃是‘圣’學,圣學即是關(guān)于‘天人之際’的學問,‘天人之際’處理的乃是人與終極存有的關(guān)系問題??鬃尤寮业?lsquo;仁’正是在‘圣’的意義上而非‘愛’的意義上成為宗教的。仁作為‘愛’是現(xiàn)實的、具體的,仁作為‘圣’則是超越的、普遍的。”“仁的圓滿實現(xiàn)就是圣。”“仁”的圓滿實現(xiàn)就是圣人。
 
  圣王是儒家的原型,既有仁心,也行仁政,也就是既有內(nèi)圣,也有外王。所以,“仁”的終極境界是圣與王結(jié)合的圣王境界??鬃右怨糯鷪蛩从硎ネ鯙槔齺碓忈屵@個問題?!墩撜Z·泰伯》子曰:“大哉!堯之為君也!巍巍乎!唯天為大,唯堯則之。”“巍巍乎!舜禹之有天下也,而不與焉。”“禹,吾無間然矣。菲飲食,而致孝乎鬼神;惡衣服,而致美乎黻冕;卑宮室,而盡力乎溝洫。禹,吾無間然矣。”唯天為大,堯舜禹人格上達天界,順天應(yīng)人,得為天子,效法天道,侍奉鬼神,兢兢業(yè)業(yè),成為盛德大業(yè)的人物,達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,也就是馮友蘭講的“天地境界”。
 
  馮友蘭先生根據(jù)人對于宇宙人生覺悟的程度不同,把人生境界由低到高可分為四種:自然境界,功利境界,道德境界,天地境界。在天地境界中的人,有最高的覺悟,他不僅自覺其是社會的一員,而且覺悟其是宇宙的一員,不但盡人倫,而且要盡天職盡天倫。他所做的事都順應(yīng)大道的流行。這種境界中的人,即是圣人。
 
三、“仁”的實踐方式與途徑
 
  無論在作為形而中之謂“仁”,還是作為貫通內(nèi)圣與外王之“仁”,都注重人生社會實踐。潘平格《求仁錄》開篇及說:“孔門之學,以求仁為宗。”陳淳《北溪字義》就說:“孔門教人,求仁為大。”也就是說,孔門之學與教,都圍繞“仁”這個核心之核心來生發(fā)的,求仁是孔門人生社會實踐的基本方式與途徑:一方面由近及遠,下學上達,學以成人,學以致道,求仁得仁,超凡入圣,成就理想人格;另一方面內(nèi)圣外王,修己安人,成己成人,克己復禮,天下歸仁,實現(xiàn)理想社會。
 
  孔子的“仁”不是純粹哲學思辨而構(gòu)建出來的,“仁”作為兼形而上和形而下的形而中學,是在其生命的實踐中展開和完成的。“若以《論語》為準,衡之孔子的真精神乃在仁,仁是其真生命之所在,是其生命之大宗。”如何在實踐中統(tǒng)合形上與形下?即通過“下學上達”。何謂“下學上達”?《論語·憲問》云:“不怨天、不尤人,下學而上達。知我者其天乎!”魏何晏《集解》引孔安國云:“下學人事,上知天命。”南朝皇侃《論語義疏》云:“下學,學人事;上達,達天命”。以“人事”對應(yīng)“天命”,是“天人感應(yīng)”的理路。
 
  劉寶楠《論語正義》引顏師古說:“上達,謂通于天道而畏威”。宋儒對“下學上達”的詮釋以“上達”“天理”取代“天命”“天道”。朱熹《四句章句集注》引程子曰:“蓋凡下學人事,便是上達天理。”朱熹《四書或問》更進一步解釋說:“事,形而下者也,而其事之理則固天之理也,形而上者也,學是事而通其理,即夫形而下者而得其形而上者焉,非達天理而何哉?”王陽明《傳習錄》云:“夫目可得見,耳可得聞,口可得言,心可得思者,皆下學也;目不可得見,耳不可得聞,口不可得言,心不可得思者,上達也。如木之栽培灌溉,是下學也。至于日夜之所息,條達暢茂,乃是上達。”清人劉寶楠在《論語正義》中通過對前人注釋的匯總,得出“上達是上通于天”結(jié)論。
 
  總之,“下學上達”是說在天人互動中由“下學”人事入手修養(yǎng)至“上達”天道的層次,即達到天地境界,成就圣人人格。換句話說,仁具體展開的一個維度就是在下學上達、極高明而道中庸的人倫實踐中。
 
  具體說,“下學”指形而下的禮、樂、射、御、書、數(shù)“六藝”,這是孔子當時為學生們開設(shè)的六門課程,具有很強的實踐性,其基本的目標是學做人。正如杜維明所說:“在儒家看來,學就是學做人。”“儒家傳統(tǒng)最核心的東西就是‘學’,學什么?就是學做人,培養(yǎng)人的人格。學習如何做人就是把自己投入一個永不停止的、沒有盡頭的、創(chuàng)造性的自我轉(zhuǎn)化過程。”《論語·學而》子曰:“弟子入則孝,出則弟,謹而信,泛愛眾親仁。行有余力,則以學文。”孔子講了為學的次第,首先是做人,處理好各種人倫關(guān)系,在生活中修行仁道,其次才是學習書本上的文化知識。“六藝”是全面的人格成長教育,基本目標是做人,最高目標是造就君子,成就圣賢。
 
  “博學而篤志,切問而近思,仁在其中矣。”(《論語·子張》)“下學”還需要“上達”,以學致道,上達天道?!墩撜Z·子張》中孔子有兩句話:“百工居肆以成其事,君子學以致其道”。“肆”是百工學習制作器物的地方,百工在這里面觀察、學習、制作、揣摩,最后制作器物,而君子與百工不同,君子之學不是為了掌握一門技藝以謀生,而是要下學上達,進而至于道的境界。
 
  與百工不同的是君子不能僅僅滿足于器物層面,“君子不器”,君子要知道器上有道,要通過學習悟道、明道,進而至于道的境界。君子是道的擔當者、守護者。正如梁漱溟先生所說:“儒家修學不在屏除人事,而要緊功夫正在日常人事生活中求得鍛煉。只有刻刻慎于當前,不離開現(xiàn)實生活一步,從‘踐形’中求所以‘盡性’,惟下學乃可以上達。”牟宗三說:“下學上達,自知天知,即以人格之與天接,之與天契。此就是淵淵其淵、浩浩其天也。”“由實踐而踐仁,由仁之呈現(xiàn)而見天道。未有離開仁之實踐而空言天道為如何如何也。由仁之實踐而表現(xiàn)仁,仁為人道,亦為天道。”徐復觀先生也說:“孔子追求的道﹐不論如何推擴﹐必然是解決人自身問題的人道﹐而人道必然在‘行’中實現(xiàn)。行是動進的、向前的﹐所以道也必是在行中開辟。《論語》中所涉及的問題﹐都有上下淺深的層次﹐但這不是邏輯上的層次,而是行在開辟中的層次;因此﹐這是生命的層次,是生命表現(xiàn)在生活中的層次。‘下學而上達’(《論語·憲問》)﹐應(yīng)從這種方向去了解﹐否則沒有意義。”
 
  《論語·為政》載孔子曾經(jīng)總結(jié)自己一生說:“吾十有五而志于學,三十而立,四十而不惑,五十而知天命,六十而耳順,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”,孔子一生就是這樣經(jīng)過下學上達,至“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”就超凡入圣,進入了致廣大、盡精微、通神明的圣人境界。他的人生就是下學上達,超凡入圣的典型。牟宗三曾說:“孔子踐仁知天,未說仁與天合一或為一,但依宋、明儒,其共同傾向則認為仁之內(nèi)容的意義與天之內(nèi)容的意義到最后完全合一,或即是一。”因此,“孔子以人格之實踐與天合一而為大圣”。
 
  徐復觀說:“子貢曾聽到孔子‘言性與天道’,是孔子在自己生命根源之地——性,證驗到性即是仁;而仁之先天性、無限地超越性,即是天道;因而使他感到性與天道,是上下通貫的。性與天道上下相貫通,這是天進入于他的生命之中,從他生命之中,給他的生命以道德的要求、規(guī)定,這便使他對于天,發(fā)生一種使命感、責任感、敬畏感。”孔子經(jīng)過一生的生命實踐最后也達到了與堯舜同樣天人合一的圣人境界。
 
  作為貫通內(nèi)圣外王的“仁”,如何在實踐中貫通內(nèi)外?即推己及人,成己成人。“仁”是在其生命的實踐中展開和完成的,仁道的實踐是與其人格的提升打成一片的。“在孔子,仁全幅實現(xiàn)于現(xiàn)實之個人,而孔子之個人亦即是仁之證實。”“仁”隨著孔子生命的成長,人格的提升而展開的,體現(xiàn)為做人做事,處理人際關(guān)系。在孔子看來,“仁”是處理人與人關(guān)系的最高準則和基本途徑,實踐“仁”的具體途徑和方法就是“忠恕之道”。
 
  《論語·雍也》載孔子說:“夫仁者,己欲立而立人,己欲達而達人。能近取譬,可謂仁之方也己”,“己欲立而立人,己欲達而達人”,是推己及人的肯定方面,即成己成人,孔子稱之為“忠”?!墩撜Z·顏淵》記載仲弓問仁??鬃诱f:“己所不欲,勿施于人”,“己所不欲,勿施于人”,是推己及人的否定方面,即將心比心,孔子稱之為“恕”。推己及人的這兩個方面合在一起,就叫做忠恕之道,就是“仁之方”(實行仁的方法)。
 
  統(tǒng)而言之,忠恕是仁的應(yīng)有之義,是現(xiàn)實仁的具體途徑。所以馮友蘭說:“仁者、即人之性情之真的及合禮的流露,而即本同情心以推己及人者也。”張岱年解釋到:“‘己欲立而立人,己欲達而達人’乃是仁的本旨。‘立’是有所成而足以無倚;‘達’是有所通而能顯于眾。自己求立,并使人亦立;自己求達,并使人亦達;即自強不息,而善為人謀。簡言之,便是成己成人。‘能近取譬’,則是為仁的方法,即由近推遠,由己推人;己之所欲,亦為人謀之,己之所不欲,亦無加于人。”因此,忠恕之道是一種推己及人,成己成人的精神,是踐行“仁”的基本途徑和方法。
 
  “愛人”是實踐仁的基本途徑。樊遲問仁時,孔子說:“愛人。”(《論語·顏淵》)孔子的“愛人”是有親疏遠近之別的“等差之愛”,是以同心圓由內(nèi)而外,由近及遠的層層推衍?!墩撜Z·泰伯》載子曰:“君子篤于親,則民興于仁。”在上位的人如果親愛自己的親人,老百姓當中就會興起仁愛的風氣。
 
  因此,他把仁愛推衍為“泛愛眾”,他教育弟子“泛愛眾而親仁”(《論語·學而》),其中“泛愛”的“泛”,宋代邢昺注釋“泛”為“寬博之語”,“泛愛眾”是講“君子尊賢而容眾,或博愛眾人也。”希望弟子們尊賢容眾,博愛眾人,親近那些有仁德的人。唐代韓愈徑以“博愛”釋“仁”,在《原道》中提出“博愛之謂仁”,是對孔子“泛愛眾”的發(fā)展。
 
  在“仁”的實踐上孔子重視人之為人的主觀能動性,人作為道德主體,其踐行仁的意愿及行為就是主體自身力量的體現(xiàn)。出于此,孔子說“為仁由己,而由乎人哉?”(《論語·顏淵》)“為仁”(實踐仁道)是人的道德選擇,每一個人都是具有充分的意志自由的,是完全應(yīng)當作自己的主宰,而不在于別人對你有什么影響,這是人的道德主體性、主動性的體現(xiàn)。因此,在孔子看來,“為仁”是“愿不愿”的問題,不是“能不能”的問題,所以他說:“仁乎遠哉?我欲仁,斯仁至矣。”(《論語·述而》)
 
  但孔子也意識到“為仁”很難,所以當司馬牛問仁,孔子說:“仁者,其言也讱。”司馬牛接著又問:“其言也讱,斯謂之仁已乎?”子曰:“為之難,言之得無讱乎?”孔子認為仁“為之難”,即仁的實踐很難。難在哪里呢?難在持之以恒地守仁、行仁?!墩撜Z·雍也》孔子贊揚顏回,批評其他學生:“回也其心三月不違仁,其余則日月至焉而已矣。”三月是約數(shù),就是相當長時間不違反仁,也就是他能夠做到,其他學生都不行,可見為仁之難。
 
  《論語·里仁》:“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,造次必于是,顛沛必于是。”君子在任何時候不違仁確實不容易,哪怕是在吃一頓飯的工夫也不離開仁道,倉促奔忙的時候是這樣,顛沛流離的時候也是這樣。既然行仁這么難,所以有的學生就打退堂鼓了,冉求曰:“非不說子之道,力不足也。”子曰:“力不足者,中道而廢。今女畫。”(《論語·雍也》)冉求推崇孔子的仁道,但他產(chǎn)生了畏難情緒,認為自己的能力不夠,在學習過程中感到非常吃力。孔子認為,冉求并非能力的問題,而是他畏難情緒做怪,所以批評他“中道而廢”。
 
  他指出:“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?我未見力不足者。”(《論語·里仁》)如果能每天時時刻刻致力于追求仁道他最終一定會成功,不存在力量不夠的問題。實行仁德,在發(fā)揮自己主觀能動性的基礎(chǔ)上就是要持之以恒,堅持不懈,孔子說:“譬如為山,未成一簣,止,吾止也。譬如平地,雖覆一簣,進,吾往也。”(《子罕》)這里以推土成山比喻實行仁道,堅持不懈,積少成多,而不能半途而廢,功虧一簣。
 
  他也告訴學生,“仁者先難而后獲,可謂仁矣。”(《論語·雍也》)孔安國注:“先勞苦而后得功,此所以為仁。”邢昺疏引正義:“言為仁者先受勞苦之難,而后乃得功,此所以為仁也。”朱熹《論語集注》說:“先其事之所難,而后其效之所得,仁者之心也。”又引程子曰:“先難,克己也。以所難為先,而不計所獲,仁也。”有仁心的人只有不畏艱難困苦地實踐仁道,就一定會必定獲得仁德的成果。
 
  曾子也說:“士不可以不弘毅,任重而道遠。仁以為己任,不亦重乎?死而后已,不亦遠乎?’”(《論語·泰伯》)以仁為己任,就是自覺地鐵肩擔仁道,剛強勇毅,奮斗終生,死而后已。就是徐復觀所說的“仁的自覺地精神狀態(tài)”:“就仁的自身而言,它只是一個人的自覺地精神狀態(tài)。為了使仁的自覺地精神狀態(tài)能明白地表詮出來,應(yīng)首先指出它必需包括兩方面。一方面是對自己人格的建立及知識的追求,發(fā)出無限地要求。另一方面,是對他人毫無條件地感到有應(yīng)盡的無限的責任。仁的自覺地精神狀態(tài),即是要求成己的同時即是成物的精神狀態(tài)。此種精神狀態(tài),是一個人努力于學的動機,努力于學的方向,努力與學的目的。”憑著對“仁”的自覺踐行,就能夠在成己的同時成人,最終實現(xiàn)個體生命與仁道的完全融合,這就達到了內(nèi)圣外王圓滿的理想境界。
  
結(jié)語

  《論語·里仁》載子曰:“參乎,吾道一以貫之。”曾子曰:“唯。”子出,門人問曰:“何謂也?”曾子曰:“夫子之道,忠恕而已矣。”曾子把忠恕之道視為“一以貫之”之道?!墩撜Z·衛(wèi)靈公》所載孔子與子貢的一段對話:“子曰:‘賜也,女以予為多學而識之者與?’對曰:‘然。非與?’曰:‘非也,予一以貫之。’”關(guān)于這兩處的“一以貫之”之道,學界有諸多不同認識,大部分學者同意曾子認為孔子所謂的一貫之道就是“忠恕”。
 
  馮友蘭說:“實行忠恕即實行仁”,“孔子一貫之道為忠恕,亦即謂一貫之道為仁也。”因前述仁忠恕之道為行“仁之方”,所以“一貫之道”也可以說就是“仁”。“孔子每每即事以論心,即心以推事,本末內(nèi)外,一貫以之。”因此,“仁”在孔子的思想體系中居核心、合天人、貫內(nèi)外,通透于其個體生命的成長之中,由下學而上達,上下通徹;由內(nèi)圣而外王,內(nèi)外貫通,于是造就了至圣的人格境界??鬃拥?ldquo;仁學”就是這樣構(gòu)建起來的,并為傳統(tǒng)儒學奠定了基本規(guī)模和詮釋方向,對今天重建新儒學思想體系具有正本清源,返本開新的意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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